第46章 心里落下一场雨-《春日喜鹊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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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后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卡。

    “卡里有三万块,带老人回去该好吃好喝就好吃好喝吧,你们要是想让老人在医院,我们也就出这三万块了,”许朗说,“确实对我们有养育之恩,但也别忘了,是她把我们兄弟俩卖到了城里,我们兄弟俩这几十年,她也从没问过我们过得好不好,我爸说,五百块钱,就把我们卖了。”

    全程没叫一句“妈”,许朗说这话的时候,近六十的男人声音微抖。

    陈盼收了卡,是不满:三万,听说一个在国-企做科长,一个做生意,才给三万?

    陈盼对这两个杳无音讯的哥哥相当不痛快。

    “许朗,许明,做人不能这样忘本。”村长终于看不下去,“你就知道二奶奶收了五百块钱,你可知道,那五百块钱是给你们兄弟俩交的学费!”

    那个年代,五百块钱,够一家人吃上三五年了。

    许朗和许明八岁跟着秦佩之,从城市到小小的陈家峪,起初也是不满,尤其是母亲改嫁给一个穷苦的男人,兄弟俩很不满,但陈知慕对他们很好,供着他们到了大学。

    那年许朗和许明刚收到录取通知书,陈知慕自己做饭,摆了三天流水席。

    但这个务农的家庭,连学费都交不起。

    秦佩之曾经跟跟陈知慕商量着,到城里去卖|血,被当时的村长知道了,村长不许,让村里的人凑,一家三块一家五块,凑了全村,才凑出来三百块钱,远不够学费。

    这是村里这么多年唯一的大学生。

    秦佩之是打算偷偷到城里卖|血的。

    但是就在前一夜,村里开进来一辆小汽车。

    下来的人,是秦佩之的前夫,那个当官的城里男人。

    他叫上秦佩之和陈知慕,去村长家。

    意思很明确,他夫人这么多年都不能生育,要将两个儿子接过来,供着儿子上大学、在城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。

    陈知慕身为继父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秦佩之气的不行,说儿子是他们养大的,当初是他亲自要求她带着儿子净身出户,现在听说儿子考了大学,又要把儿子接走?

    那天男人一句话没说,给村长留了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。

    村里人东拼西凑,才凑了三百,破破旧旧的纸币。

    那天,陈知慕一夜不眠,跟秦佩之说,我们供不起大学,儿子上不了大学,只能在陈家峪种地,种一辈子地?多没出息,这是咱们镇上的状元。

    秦佩之没哭。

    陈知慕说,我们不能耽误了孩子。

    不能为了那不值钱的尊严,葬送了孩子的一辈子。

    人世间千千万万事,几两碎银就压碎一场梦,压碎本该美好的未来。

    第二天是春新镇的集市,秦佩之带着两个儿子去镇上,说给他们做一身新衣服去上大学。

    车早早就等在那里。

    那五百块钱,秦佩之一分没要。

    是村长送着秦佩之过去的。

    秦佩之说,要让许朗许明上大学,在城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。

    男人说可以,以后别见孩子,以后许明许朗给我们养老。

    秦佩之一言不发,五百块钱,缝在了新衣服的口袋里。

    许明和许朗上大学第一年不是没回来过,大门紧闭,爬墙回去,秦佩之和陈知慕不在家,村里的人说去镇上卖桃了。

    在院子里等了三天,都不见人回来。

    本来不信他们亲爸说的,“秦佩之五百块钱把你们卖了”,后来逐渐动摇。

    秦佩之跟陈知慕生了两个妹妹。

    看起来,秦佩之是真的,铁了心跟他们两兄弟划清了关系。

    后来,许明和许朗寄回来五千块钱,托村长传话,大意已经找到了工作,以后再没关系。

    那天秦佩之又哭又笑,逢人就说儿子在城里有工作了。

    村长跟他们说完这些,快六十的人一言不发,情绪似乎有些激动。

    “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,这么多年没见,就算有感情……三万块也够了!就这样吧,三万块钱,够不够的,就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兄弟俩……”

    许明许朗不准备再听了,抹了把脸就要走,说还得回去上班。

    江鹊往门后侧了侧身子,但还是被眼尖的陈盼看到。

    江鹊只能硬着头皮过去。

    陈盼很冷静,手里拿着卡,跟护士打听了一下icu一天多少钱。

    护士看她不好打发,去打印了缴费单。

    一天三千块!

    陈盼一看这个数字就眼花了。

    她同村长说,“这个就不治了吧?八十多的老人,还做什么开颅手术?在icu躺着也是烧钱,我就请几天假,在家多陪我妈几天吧,咱们村里,不都是说老人得在家里去世吗?我妈也是村里的高辈分老人,这就算办丧事也是喜丧……”

    村长沉默,其实已经知道陈盼的决定是什么。

    他能怎么说?

    阻拦?默许?

    江鹊麻木地听,抬头看,陈盼脸上没有悲伤,甚至是平静。

    江鹊觉得她很可怜,可是她又这么可恨。

    凭什么就这么决定要让外婆回去?回去的结果,江鹊能想到。

    “我去问问医生。”江鹊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死丫头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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